第(1/3)页 大崖山。 几个蒙古汉军探马登高望远,环目看去,山川无异动,唯有山下道路上的兵马如流水一般过去。 这地方当然不会有伏兵,他们上来之前就知道。无非是看几眼,就下了山。 望远处,搂虎收起望筒,从树丛间出来,到山阴处,拨开树木。 一个藏兵窖显出来,一列列带着草帽的宋军士卒无声地钻出来,自觉地回到埋伏点趴好。 搂虎四下又看了看,领人缩进灌木丛中,掀开树枝,露出里面的一门大炮。 他自始至终没说话,心想的是“准备了两个多月,若还能被你们探到,老子配被叫南蛮子吗?” 拿起望筒,他眯眼看向山道。 先过去了两个千人队的先锋骑兵。 之后,是蒙古汉军骑兵带着被剥了甲的蒙古俘虏,急行军,走了整整三个多时辰。 “两千人看押,俘虏差不多一万人。”搂虎心里想到。 再继续望去,才看到蒙古汉军主力。 夕阳已在远处的山间落下,山道上的过境敌骑始终没有停歇的架势。 没看到辎重队,每个士卒有二到三匹马,驮着口粮。 搂虎不由咂舌。 “娘的,两三万人打不住咧。” …… 月落日升。 又是一个清晨。 一只草爬子爬上了陆秀夫的后脖颈,爬到草帽与头发之间,不一会儿又钻出来,在耳朵处下嘴。 开始吸血。 趴在草木间的陆秀夫有些烦躁。 秦岭山林里最让他讨厌的就是这些了。 李瑕给了他一小罐蒸酒,说是被咬了要抹一抹。 但此时陆秀夫却不敢拿出来,也只好忍着。 他目光看向前面隐在树林里的李瑕,心里忽然想到一桩小事。 若后世史书写这一场战事会如何呢? “咸定元年春,扬声由子午谷取镐,使部将为疑军,出大散关,蒙元帅良臣举众进祁山,瑕身率诸军,伏之。” 大概也只有这一句了。 那些未雨绸缪的诱敌之计,想必无人知晓、无人记录,只留下只言片语供后世揣测。 陆秀夫是不打算详细记下来的,以免下一次这些算计便不好用了。 如果能胜,世人大概只会说“汪良臣真傻,大战方歇,便想一战平汉中。” 世人常常不愿相信旁人勤劳刻苦的力量,做成之前说“你不行的”,做成之后说“你运气真好”。 因此,同样勤劳刻苦的陆秀夫能体会到李瑕的身上的傲骨与孤独。 收回心神,陆秀夫向李瑕看去,只见那个披着草木的身影仿佛已与山林融合在一起。 又是一个夜晚。 蒙古汉军夜里没有扎营,就地歇了四个时辰,便继续急行。 等太阳再出来,已是遭遇的第三日。 山道上的敌军竟还未完全走完,但用望筒已能望到队伍的尽头。 再让他们走上一日,先锋只怕快要到阳平关了。 终于,李瑕动了,开口道了一句。 “将近四万人。” ~~ 四万骑兵行军能拉开多远的距离? 若不散得太远,大概是前后四百余里。 四百里有多长? 相当于从临安到华亭县。 而祁山道,从阳平关走到天水共一千余里。 换言之,陇西骑兵的一道军令从阵首传到阵尾,需要一日多的光景,还是在换马狂奔的情况下。 哪怕是扣除一万俘虏,汪良臣竟还调动了三万的兵力。 这让李瑕颇为惊讶。 他没想到,汪良臣六万兵力,在与浑都海决战之后,还能有这样的实力。 倒是有个感慨……当忽必烈以汉制登基,必将引来蒙古人最强烈的憎恶,与汉人失去的尊严一样,它们都能随着史笔、歌谣流传下来。 但对于当世大部分人而言,这些情绪都是不如活着重要。 所以,当汪良臣扬起屠刀,浑都海麾下的兵马也就那样了。 在这一点上,蒙古人并不比别的人硬气。 北人能忍受的委屈,蒙古人也能忍。 “真以为蒙古骑兵不可战胜?” 那又何必口口声声谈什么汉家威仪?! 一念及此,李瑕起身,扬起大旗。 哨声起。 号角声起…… 此时,蒙古汉军最后一个千人队才堪堪走进预设的伏击点。 “轰!” 铜制的炮管一声闷响,直接吐出一颗火炮,落在对面的山腰处。 这是预设好的位置,对面山腰已被挖掘过,炮弹落处,上面正是一片巨大山石。 引绳燃尽,一声巨响,仿佛天塌地陷。 似乎是半座山直接向下砸来。 阴影罩了下来,然后…… “嘭!!” 灰尘漫天,惊马嘶鸣。 “轰!” 又是一颗炮弹被吐出,山崩地裂还在继续。 同时,一座座砲车上的树叶被拿掉,震天雷被点燃,抛出,落往山道中混乱的军阵…… ~~ 崎岖的山路往东蜿蜒两百里。 汪良臣正在思考利州之事…… 之所以要将陇西兵力倾巢带出,战略目的不仅是解京兆府之围,也不仅是汉中,更重要的是一举收复利州、夺回剑门关。 为何? 于国而言,将兵线推回到剑门关,方不会使宋军再掺和汗位之争。 于家而言,汪家子弟个个出众,封总帅、都元帅、权都元帅、奥鲁元帅者太多了,不宜只聚于陇西一地,必须尽快扩张地盘。 眼下是个难得的机会。 陇西一战前,他故意以未得诏旨为由推托,不愿出战,廉希宪遂将其所佩虎符授之,称奉有密旨,命他为陕西总帅,全权统领陕西军备。 出征前,他并未将计划报于廉希宪。 因为“京兆府被围了,消息都递不出”,不管是不是,总之事后他有这个说辞。 危局之中,只好果断出兵,攻汉中先解京兆之围。再长驱利州,正可将汪家之势力恢复到二哥战死之前。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