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5章 碰撞-《终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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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枢密院公房内,杨辉坐在那筹算了许久,搁下毛笔,沉吟道:“我不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难,但你我可解得开。”

    秦九韶捻着胡须笑了笑,又道:“每张券引都是一样的,先有了编号,再以天元术算出一串数字印在背面。背面之数虽不同,然算法只有一个。”

    “我并非是说这个。”杨辉道:“是不明白为何要伪造蜀地券引,朝廷若不愿给地方铸币之权,只须下诏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无它法了。”

    秦九韶只用这一句打断了杨辉的话,又道:“不仅要算出这券引上用于防伪之数字。与蜀地货币之争,你我之才干可得大用啊。”

    杨辉对此反应十分平静。

    秦九韶反而有些喜意,眼睛里发着光,手中笔走龙蛇,嘴里偶尔喃喃自语。

    “这蜀地数字用起来倒方便……”

    两人俱是数学大家,仅半个时辰便将廖莹中给的三十余张真券引上的数字筹算了一遍,各列了几个算法,但一时还不能确定蜀地是哪种。

    秦九韶走到门边向外看了看,又道:“平章公还未吩咐,或还能再见见我们,且等着,不急走。”

    “依道古兄所言。”

    秦九韶又坐下,拿起茶叶看了一眼,赞道:“瑞龙茶,好茶。”

    他怡然自得,就在这枢密院的公房里煮起茶来。

    “谦光可知?我马上要被贬谪梅州了,幸而又遇此机会。”

    杨辉不知如何回答,只好欠了欠身。

    秦九韶动作潇洒,又道:“川蜀,我十分了解。家父曾任官巴州,嘉定十二年,兴元兵变,叛军进占巴州,家父才避回临安。宝庆元年,家父又任潼川知府,我随他入蜀,彼时蒙军肆虐,我于民间募集义兵,游击蒙虏,那年,才十八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道古兄抗虏之事迹,我亦有听闻,感佩不已。”

    “这段经历,虽比不了李瑕,然于潼川府路练兵克敌,我可谓与李瑕有过相似经历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秦九韶眨眨眼,笑问道:“那,若平章公起用你我、对付川蜀劵引,谦光辅我,可好?”

    杨辉倒没想到他这般直接,愣了愣,点点头,应道:“自是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秦九韶更显潇洒,煮水泡茶,动作一气呵成。

    杨辉却不知再说什么。

    他久闻秦九韶之名,知道对方是真正的天才,星象、音律、算术、诗词、弓、剑、营造、骑术、蹴鞠之道无一不通,无一不精。

    但,太过醉心仕途,也太好钻营了。

    在官场营营至五旬,如今竟已到这般直言不讳求官的地步,未免太……

    “道古兄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恕我冒昧。”杨辉犹豫片刻,还是道:“仕途终不可强求,你我皆不是擅于官场经营之人,不如于学术……”

    “谦光啊谦光,”秦九韶感慨着,道:“我十八岁起乡兵抗蒙;二十一岁擢县尉,葺城楼、平抑泸州蛮夷之乱;二十四岁中进士,魏相公青眼有加……为官三十年,政绩斐然,吴相、贾平章公相继倚重我之才华。何谓不擅官场经营?”

    杨辉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在他看来,秦九韶才华之高,可谓耀眼于当世。

    也就是真有这份才华,还能在到处得罪人的情况下曾官至江宁知府这等高位。

    但,秦九韶在官场上的昏招也实在是太多了。

    以权贩盐牟利,建宏敞住宅,广纳美姬,生活奢华,用度无算,说话直言不讳,到处树敌,一边与吴潜交好,一边巴结贾似道……

    这种种官场大忌,便连杨辉这个书呆子都明白,以秦九韶之聪明却不明白?

    恃才傲物罢了。

    “你看,今日平章公犹得起用我。”秦九韶给杨辉倒了杯茶,笑道:“他前两年才与我言失望,今我尚未往梅州,又进此间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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