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亳州。 几个仆从背着包袱、牵着马走在道路边。 张弘略回头看了一眼,见张弘范跟在自己身后,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愠怒。 但他终究是有涵养的世家子弟,过了一会,还是停下脚步,道:“九弟不必送了。” “再送六哥一程。”张弘范道,“有些事也要解释清楚才好。” 张弘略听得张弘范语气坦然,心头那丝火气又消了些。 他长长吐了口气,也不愿再与兄弟置气,竟是还勉强笑了笑,有些无奈道:“罢了,我毕竟是升官了,无甚好抱怨的。你不必怕我生气,往后自安心建功立业便是。” 之所以说升官,因张弘略如今已授官为朝列大夫、同行工部事,兼领宿卫亲军、仪鸾局。 文武官衔都有,皆还不小。 但与此同时,忽必烈同意了张柔致仕的请求,但没让张弘略袭职,而是特别拔擢张弘范任顺天路军民总管、行军万户都元帅,佩金虎符。 张家的世侯之权还在,只是转到了其中一个子弟身上。 这件事如何应对,张弘略并未收到张柔的传信,只见到张弘范亲自来亳州接手兵权。 他有两个选择,从或不从。 不从如何?学张五郎转投他处?父亲如何、家眷如何?这些先不提,诸路兵马已从山东转向关中,李瑕已危在旦夕。 朝廷已经把一切都算妥了,夺权的同时又留了一条出路、同时还大军压境把他改换门庭的退路堵死。 其实已只有一个选择。 初时,张弘略着实很生气,但思来想去,到燕京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富贵日子……也只能如此了。 这不是容易下的决定,相当于半辈子的辛苦付出尽数白费了。若只打算当个富贵闲人,何必自幼刻苦读书习武? 但既然下了决定,他也能很快平息心绪。 “我怕六哥误会我。”张弘范道:“我知父亲属意六哥继承家业,但此番并非是我有意欲夺六哥之权。而是凑巧……” “我明白。”张弘略道:“我给李璮的回信出了问题,当时年轻,想得不通透,以为劝李璮忠义就显得我忠心了,呵,掩耳盗铃。” “并非如此,只等灭了李瑕,陛下还是能信六哥……” 张弘略再次抬手,打断了张弘范后面的话,道:“别说了。” “六哥。” “算了,啰啰嗦嗦,效小女儿姿态。” 语罢,张弘略袖子一拂,脱口而出又拟了一句。 “功名归堕甑,便拂袖,不须惊。” 一句词出口,心境陡然豁达起来。 张弘略踱了两步,又吟道:“且书剑蹉跎,林泉笑傲,诗酒飘零。” 功名既失,拂袖而去,以诗酒度这飘零一生而已。 他摇了摇头,洒然一笑,一时也懒得再仔细填后面的词句,拍了拍张弘范的肩,翻身上马。 “走了……莫泣穷途老泪,休怜儿女新亭!” 马鞭一挥,张弘略领着几骑径直扬尘北去。 ~~ 张弘范望着兄长的背影远去,渐渐成了天际处的一小点,最后不见。 他摇了摇头,将心头杂念抛去,已不再愧疚,而是坦然接受了这一切。 随口拟了拟,还将张六郎的几句残句补全成一首新词。 “天际暮烟冥,正百二河山。一时冠带,老却升平。英雄亦应无用,拟风尘、万里奋鹏程。” “谁忆青春富贵?” 拟到最后,他这般自问了一句,之后,自己给了答案—— “谁忆青春富贵?为怜四海苍生。” 策马回到亳州城,张弘范已不再去想这些杂乱的私人情绪,将心思都放到公务上来。 他命张弘正暂驻亳州城,之后点齐亳州兵力、征集钱粮,准备两日后往开封城集结。 这次是要灭李瑕,且是举十万大军,以举国之势雷霆一击。 这两年李瑕确实是上蹿下跳,惊扰了张家原本的生活。 大姐儿、张五郎皆因李瑕而叛逃,已破坏了陛下对张家的信任,但灭掉他就好,一切都会恢复原本该有的模样。 张弘范连许多小事都想到了。 大姐儿与李瑕的孩子,他会留下来,向陛下恳请留孤儿寡母一命,之后他亲自抚养;五郎的家眷也将尽力保全。 第(1/3)页